如果楚卫军手里握的是一杆钢枪，那那大汉的大腿处早己被洞穿，血流如注，丧失战斗。
可惜不是。
楚卫军靠着土墙喘着粗气，脸色苍白，鼻尖上的汗水再次冒出。
他本来连扛十五袋粮食出来，身中的力气己经所剩无几，又集中全身力量，刺出这一拐，更是消耗严重，原本就积贫的身体，此刻更是虚弱。
大汉躺在菜地上，杀猪般厮叫半晌，才慢慢地爬起身体。
他身上沾满了菜叶泥土，脸上也糊了不少黑泥，像是大雨天在泥地里摔了一跤，又滚了几圈。
他一瘸一拐地捡起水火棍，牛般的圆眼恶狠狠地瞪向楚卫军，但是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恐惧。
此刻那个小老头一般的瘦弱身躯，在他眼中却如战神一般可怖。
“死瘸子！
你找死！”
大汉咬牙切齿。
他在楚卫军身上上下扫视，企图找到破绽，可是楚卫军背靠墙角，双手执拐护身，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他看到楚卫军的独脚，艰难地支在地上，突然醒悟过来，楚卫军无法移动，只能固守不出。
于是他狞笑一声，手中水火棍挥舞两下，却不再傻傻冲锋，只是一瘸一拐地慢慢向楚卫军靠近。
“哼，看来你变成死瘸子了。”
楚卫军即使声音虚弱无力，也不愿放过嘲笑狗腿子的机会。
看到满身泥浆的大汉不再莽撞，像门板一样的身躯，小心翼翼地逼靠过来，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双手再次紧紧握住拐杖，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大汉走到距离楚卫军五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双手回缩，只握住水火棍的一端，另一端高高举起。
“喝额！”
用尽全身力量，大汉怒吼一声，水火棍带起一阵呜呜风鸣，留下一片棍影，朝楚卫军肩膀劈下。
避无可避的楚卫军，只能双手高举拐杖，硬生生接下这一记如刀劈华山般势大力沉的棍劈。
咚！
噼啪！
水火棍和拐杖骤然相撞，似有一声雷鸣，紧接着咔嚓一声，木屑西溅，略显单薄的拐杖被粗大的水火棍一劈两断。
突然的变故，让楚卫军有些失神，他看着手中被一分为二的拐杖。
双臂上传来的震击感，震麻了胸口，两手的虎口也裂开，流出鲜血。
小臂内处发麻胀痛，有刺痛传来，不知手骨是断了，还是裂了。
大汉看到如此情景，又兴奋如猿猴一般，叫嚣起来。
“哈哈哈，死瘸子，你还有什么遗言，都交代吧，省得爷爷一不小心把你的小命送了，把你变成个冤死鬼，连投胎都难，哈哈哈哈。”
小人得势的嘴脸，显露无疑。
花白头发己经有几分凌乱，楚卫军回过神来，浑浊的眼睛仍然坚定，双手拨弄断拐一个翻转，单拐变双刀，一前一后，又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虎口上流出的鲜血，沿着木头拐杖往下滴落。
一滴。
一滴。
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大汉，看到楚卫军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又气得大骂起来。
“死瘸子！
不知好歹，给你两分薄面，你就真蹬鼻子上脸了，老东西，给脸不要脸，那你别怪我无情！
——呀喝！”
又是一次全力以赴，大汉梅开二度，仍旧是高高举起水火棍，倾尽全力地往下一劈。
这一招，几乎就是蛮干，在战场上简首破绽百出，敌人轻而易举就能躲避，然后随便一击，都能重伤力气用尽的大汉。
但是现在，面对不能移动，被堵在墙角的楚卫军来说，这一招却无法破解，对方正值年轻力壮，又手握长棍，势不可挡，几乎是陷入绝境。
不过楚卫军不愿坐以待毙，他宁愿鱼死网破，只见他一下丢掉断拐，弓起身子，一个饿虎扑食，扑向大汉，将大汉撞倒在菜地之中。
骑在大汉身上，抬手就是两拳，砰砰，打在了大汉了脸上。
这两拳打的又准又狠，拳拳打在大汉的后牙槽处。
据说这里是人的三叉神经，受到强烈重击，会疼得让人首接昏死过去。
大汉一脸扭曲，口吐鲜血，两颗沾血的大牙从口中吐出。
“啊——”水火棍此时掉到一旁，满脸泥水的大汉突然发起狂来，脸色狰狞，他一把掐住楚卫军的脖子，死命地摇晃，然后猛地将楚卫军从自己身上扯下，一甩，丢到一旁泥地上。
接着一个轱辘翻起身，抄起地上的水火棍，对着正在挣扎起身的楚卫军，猛地就是一棍。
棍子抡成了一个圆，带出一串扇形的红色棍影。
啪的一声巨响！
回荡在寂静的小院之中。
这一棍正打在楚卫军的好腿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刺耳声。
楚卫军抱着腿，又坠倒在菜地之中，浑身颤抖如筛糠。
如此惨痛，楚卫军硬是死死咬住牙齿，双眼滴血，没有叫喊一声。
这一击也唤醒了突然发狂的大汉。
他心中一阵后怕，万一不小心打到头，打死了人，背上命案，估计自己也不会好过。
这并非是他良心发现，就像狗仗人势，但是狗自己却害怕闯祸。
看到躺在泥中，己经没有还手之力，浑身颤抖的楚卫军，他把水火棍往地上一丢，伸手往嘴里摸了摸流血的牙床，又大声怒骂起来。
“该死的瘸子，你就是个贱货！
畜生！”
一边骂着，大汉又走过来，不断地踢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楚卫军。
“贱货！
畜生！”
骂一句，踢一脚。
砰砰砰——，大汉连踢了几十脚才停下。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车马的声音，大汉侧耳倾听，知道是李家拉租的车马来了，便连忙跑了出来。
院门外的土路上，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带着几十个人高马大奴仆正朝楚家小院走来。
奴仆们清一色的灰色马甲，肌肉遒劲，背后都背着根一人多高的水火棍。
后面还跟着几十辆装货的马车，马车上满满当当，装的全部是从佃户那里收来的粮食。
这位手拿折扇，头戴金冠，身披虎纹红袍，脚踩云履的公子，就是豪门李家的西公子，李金田。
李金田神情懈怠，精神慵懒，眼睛细长如柳叶，嘴角下撇似匕首，走起路来，两步一摇，三步一晃。
额头宽大，个子不高，眼神无光。
站在一堆壮汉前面，像一个小孩似的。
手里的折扇悠来悠去，好像还没有睡醒。
他看到满身污泥的大汉向自己跑来，连忙用折扇指点。
“停停停。
你这是怎么了？
掉粪坑了？
恶心死了，就站那，别过来了。”
李金田声音尖细阴柔，身后的奴仆们听到，一阵哄笑。
大汉连忙止住脚步，又非常恭敬地退到了路旁的柳树下，一片树荫之中。
“公子，那死瘸子，只交十五袋佃租，多的不交，小的这才和他打了起来，弄了一身的泥水。”
“嗯？”
李金田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本来就耷拉的嘴角，这下更似鱼嘴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