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还没来得及说完——隔着段回廊,团长办公厅的大门传来了开合的动静。
剧场里顿时噤了声。
围坐在一块的剧团演员伸长了脖子,一个个像极了好奇宝宝,瞧着他们的团长笑呵呵地把那位“地主”送出去。
江怀侧眼划过一抹红,不经意望了过去,隔着有点远,但那人的身影却让他的心一颤,瞳孔放大,带着微微震惊,正想仔细看清,那红己经消失了。
田景顺着江怀的目光看去,见到团长正送客出去,其他的也没见着啥,便又回过头来询问:“江老师,怎么啦?”
江怀坐在位置上面露难色,细长白皙的手指不断地揉搓着脖上挂的佛坠,久久不安,连身边田景的叫喊都没听清。
感觉到眼前有东西在晃,江怀反应过来,眼里的不安散去,双眸又变回原来清冷色,“怎么?”
田景看他己回过神来,便小心翼翼地问:“您刚刚怎的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您认识那位‘主’吗?”
江怀笑了笑,又再次往那边看去,也己经没有人影了,:“没有,只是刚刚还以为遇到了个从前的朋友。”
“朋友?”
江怀放下心来,薄薄的嘴唇翘了起来,看似在笑,但却有些苦涩,:“没事,只是有些像从前的一位故人罢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房檐,青砖黑瓦,灰白的墙壁,蒙蒙细雨越发的凄凉,凉得不可收拾……大约过了两个点,团长自个回来了,与走之前的面容不同,年近六七十的团长此刻焉垂着脑袋,疲惫得越发像个老爷爷。
首到田景上前去,伏着身子低声细语几句。
那位“老爷爷”听着听着眼神越来越亮,首往江怀和羽生那角落看去。
隔着半个剧场,江怀这清秀青年朝着对方微微颔首。
团长面露喜色,快步过来:“江老师,您终于来了嘞!
阿景,还愣着作甚,快快去给老师沏壶茶。”
老团长近乎是躬着身子过来的,态度格外恭敬和蔼,江怀起身,拦了一下:“言叔,您这般太客气了,阿怀受不起。”
“嗐,咱们柳园弟子不谈年纪,只论辈分论资历,你可有什么受不起的?”
言华国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指着回廊后边,“这儿的小辈们闹腾,闹心,走,咱去办公室里聊。
我可是有七八年没见着你了……”江怀被团长请去办公室,原本那些个想上来探消息的剧团演员们都没了章法,只得各自散了。
比起前边的遍地狼藉,团长办公室内还算得上体面。
室内对着门前立着的老式玻璃展柜,里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奖杯证书,还有几张单独装在相框里的合影照。
看上边的时间都些年份了,但纤尘不染,看样子是那人平时没少擦拭。
“没啥好看的,都是当年的辉煌喽。”
团长见江怀在展柜前驻足,摇头笑叹。
江怀望着其中一张照片,笑的浅浅温柔:“这是当年国内巡演最后一站的合照吧?”
“是啊,那时你母亲可谓是风光无限啊,‘一代柳滢‘——咱们柳滢昆剧团的名字就是那时候定下的!”
言华国的笑到一半便止住了,然后败了下来,“可惜啊,时过境迁,大抵很少人知晓了。”
江怀没说话,垂敛了眼眸。
房里安静片刻,言华国回过神,苦笑道:“你瞧我,这上了年纪就爱多愁善感的,净惹你们不爱听的——来,阿怀,快坐下吧,先喝杯水,别给累着了。”
“谢谢言叔”言华国抿了口水,匆匆咽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快就放下水杯,“你母亲这几年可还好?
调养好多了吧,精神状况还好吗?”
“嗯,目前好多了。”
家长里短地闲聊着,门那边传来敲响声,原来是田景把沏好的茶正端进来。
放下后他却没走,面上带着犹豫,便疑惑的按了按身旁的沙发。
言华国察觉,偏过头:“有事?”
“团长,我们……别支支吾吾的,你们江老师也不是外人,有话就说。”
田景为难地开口:“其实就是师弟们不太安心,不知道天逸集团负责人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哼,他们关心这个作甚?
怎么,剧团还没散,就急着谋算后路了?!”
言华国顿时冷下了脸。
田景着急的想解释,脸上跟黄连没啥区别了。
“哪能啊团长,大家这不也是担心剧团……”田景不再敢狡辩,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言华国怒气冲冲地喘了几口气,压着火说:“让他们不用着急,自个的功底打牢了,没人能赶得走咱们!”
田景惊喜地抬头:“您的意思是……咱们还有转机?!”
“算是吧。”
言华国眉头没松下,“他们总公司的那位副总似乎是个对戏剧感兴趣的,年初三会来咱们这儿听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