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更在哥哥嫂子和她爸林生的注视下喝下绿豆汤,觉得被三个谈不上特别熟悉的人盯着实在尴尬,于是便起身说屋里太热,要到院子里面去凉快一下,赶紧往屋外走,她走出房间朝对面看一眼,对面也是一间屋子,脑子里闪出的记忆是,对面的屋子是林生的房间,家里无论来没来人,习惯是进了屋就进东面的屋子,东屋是林晓更住的,平日里就是来了客人,也是到林晓更屋里面坐的。
林晓更又到了院子里,发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己经到了做晚饭的时间,远方的天边,晚霞火一样红,天气也没中午那么热了,村子里有年轻的妇人在扯着嗓子喊孩子的名字:“回家吃饭啦!”
“真的是,这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啦,今天就到我们那边去吃吧?
我从我妈家拿回来几斤白面,给你们烙葱油饼吃!”
孙秀说。
孙秀的娘家是东山村二队的,而林晓更他们在七队,七队与二队之间有着二里地的路程,孙秀家在二队是出了名的富户,当初孙秀看上林晓利,一是因为他人长得好,二是因为他为人忠厚老实。
当初因为孙秀要嫁给林晓利这件事情,孙秀娘家的人几乎闹翻了天,奈何孙秀自己愿意,非林晓利不嫁,还闹起了绝食,闹到后来,孙秀她妈看不得女儿挨饿,和老伴吵了起来,最后孙秀她爸拗不过她妈,只得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是同意归同意,提出来一个要求,那就是他们结了婚以后必须和林生林晓更二人分家另过。
林家没有钱盖新房,孙秀她爸她妈就瞒着孙秀她哥偷偷给钱让他们夫妻二人在村子里寻了处房基地,盖了三间新房,房子里的家什都是孙秀用自己攒的钱一点一点买的。
孙秀和林晓利的婚是结了,可是一首以来,她爸都看不上林晓利,更看不上林生这个老实巴交的亲家,不管有事没事,都不会来他们家。
孙秀家里实在觉得难熬了,就会回娘家去一趟,孙秀她妈偷着从家里面给她拿点粮食,或者塞她手里几块钱,让她拿回家解燃眉之急,这些事情无论是林晓利还是林晓更,包括林生,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尽管孙秀和林晓利结婚时间不短了,仍旧没有孩子,家里谁也不提这一茬,怕孙秀难过。
只是,林晓更从小也是个被宠的,虽然和嫂子关系不错,但偶尔也会闹个小意见,却也并不伤和气。
孙秀和林晓利的家和林生家隔了有十户人家那么远,林生家在东山村七队的最西边,当初村里批下来宅基地,是在七队西侧通往二队路边的一座小山丘上,这条路也是整个东山村人出入山村的唯一通道,那时候林晓利还小,林生的妻子,也就是林晓利和林晓更的生母还活着,林生和妻子两人在村子里人缘不错,说要盖房,整个村子里来帮忙的不少,宅基地批下来后在半山腰挖地基,平整土地,然后夯实了土地,再在平整了的地块上面盖起房子,整整用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林晓更她妈就是在新房子里面怀上的林晓更,又在这里生下了她然后去世。
对这座房子,林生有着别样的感情,这是他深爱的妻子和他一起盖起来的,那盖房子的土坯,是他和妻子一块一块脱出模来,然后晒干,再垒成墙的,就算它到现在仍旧是土墙,地面也没铺上方砖,甚至屋顶没有吊棚,房顶也没有盖瓦,但他仍旧看到房子就欢喜。
一家人沿着通往林生家的小路从小山上来到村子里,再穿过半个村子,来到林晓利家吃了晚饭,晚饭后的天空更暗了,孙秀看屋子里面暗了下来,便起身点起了放在柜子上面的煤油灯,这个小山村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通上电?
林晓更惊得张大了嘴巴,如果不是孙秀点了煤油灯,她还真没有注意到,整个村子还真的没有看到一根电线杆!
因为村子里还没通上电,林晓更的心里沮丧了起来。
“天还没黑呢,你点灯干什么?
费油!”
林晓利责怪道,“再说了,这灯点上了也管不了多大的事儿啊!
赶紧熄了!”
“这不是爸和晓更来了吗?
我才想点上的,他们不来,我也舍不得这个时候点灯!”
孙秀觉得委屈,平日里她也是抠搜着过日子的,觉得公公和小姑子很少在这个时间来,点个灯亮堂点,没想到被林晓利给责怪。
“哥你干嘛?
不就点个灯吗?
瞧你那脸,拉得跟谁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林晓更起身要和林生走,临走之前还不忘了给她哥甩了个脸子。
林晓更跟着林生一起慢悠悠地往回走,爷两个平时就没有多少话,这时候因为林晓更和林生不那么熟就更没有话。
走到他们家在的那座山丘下,林晓更注意到了山丘下的一个有两排房子,每排房子有六七间,每间房差不多二十七八个平方那么大的院落,院落里没有灯光,她在记忆里搜了一下,却搜不出关于这个院落的任何信息。
“爸,这是谁家呀?”
林晓更指着那个院落问闷不吭声走在前面的林生。
“这是村子里原来盖的一所小学,因为文革学生都不上学了,所以一首空着,不过这房子盖的是极好的,都是青砖砌的墙,房顶还盖上了瓦片。
不过我听村支书说,这学校又要招生了。”
林生见林晓更一脸疑惑的样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给她解释道。
其实林生心里也觉得很疑惑,按理说,这是所小学,林晓更应该是知晓的呀,怎么她会忘了呢?
想起林晓利所说的她脑子摔坏的话,林生也相信了,这孩子八成是摔坏了脑子,记忆力差了。
“学校?
这么个小山村,还会有学校?
她搜肠刮肚地想,无论是她的前世,还是今生,对山村的小学校都没有记忆,她发现自己对原主生长的小村子还是很陌生,需要重新的去认识它,也许认识和接纳是一个过程,慢慢来吧!
林晓更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来都来了,还着什么急呢?
不是己经接纳了这个身体了吗?
接纳了这个身体挺痛快,那么接纳起这个小山村,也不难。
“丫头,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个学校的吗?
还说如果这学校能有学生上学就好了,还说过一句想当个老师的话呢,咱家虽然穷,但是还真的让你读过几天书,虽然读的不多,但比村里的其他孩子读的可多多了!”
林生生在这个小村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所以他也认为一个女孩子读太多的书是没有用的,但是因为原主央求着要识字,他就依了孩子让她进过几天学校,只是,还没等认识几个字呢,这学校就没几个孩子上学了,都吵吵嚷嚷着去当什么红卫兵,闹什么革命去了。
林晓更前世比现在的林晓更也只是小了十来岁,所以她以为两个人的生活差距不会太大,没想到这一穿过来才发现 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也许,她己经忘了自己小时候所经历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十三岁以前的生活似乎就像是盖上了一层纱,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倒是回到城里和父母一起生活以后的事情,像是刻在了脑海里,挥不去,忘不掉。
“我还想过要当老师呀?”
林晓更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自己以前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以前只想着赚钱,越多越好,以至于到后来只喜欢钱,甚至对男人都没有了兴趣,否则的话,以她的财力,怎么可能没有男人喜欢?
前世的她钱越多越惶恐,越惶恐越努力地赚钱,好像是生怕哪一天,这些她赚的那些钱就突然间都不见了,以至于她就是赚钱与惶恐之间徘徊着,哪怕是身家上亿了,也是心里空虚到极点。
现在想来,要那么多的钱有什么用?
自己在那么大的别墅里面死翘翘了,那钱都给谁了?
银行给吞了?
还是哪个天天打她主意的亲戚给霸占了?
想了想,真的很没意思!
“你这丫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也不知道你倒底想干个啥,从小到大我也没舍得让你吃苦,生怕你有什么闪失,这不是一个没注意,你就自个儿去摘山丁子,还从树上掉下来了?
要不是铁柱子那小子,谁知道是什么个后果?”
林生想一想都后怕。
“铁柱子一首就打着你的主意呢,他妈不止一次地在我跟前说那小子稀罕你,说你又好看,心眼儿又好,还缠着他跟他认过字,还说你借的书大部分都是他的,我是不稀罕那小子的,从小就不务正业,一天到晚的五马倒六羊,你要是跟了他,还不得饿死?
咱们这地方的小子,哪个和他似的,不会干地里的活,天天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生一边往小山丘上走,一边气喘吁吁的,这年龄大了,走几步路就喘啊。
“爸,赵铁柱上过几年学?”
林晓更问。
“谁知道呢。”
两个人己经到了院门外,林晓更站在门口西下里望了望,这半山腰上,除了他们一家,紧挨着他们家的,还有一个院落,她想不起来是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