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我没敢耽搁太久,点了单就匆匆又回了包厢。
随月笙仍旧站在屋子中央。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嫌弃,墙太脏,沙发太旧,茶几太丑。
我也是被嫌弃的其中一员。
他毫不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视线落在我露在外的肌肤上,我在其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我垂眸,稳稳地端着十杯调酒,放在他面前。
随月笙取出一杯,推给我。
我沉默着,拿起酒,一饮而尽。
“不错嘛,现在喝酒比以前干脆多了。”
随月笙冷笑着,“看来酒量见长啊。”
“既然是陪酒女,那这些酒,你都喝了吧。”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这是最便宜的调酒,味道又苦又涩,没有任何酒香味。
我坐在沙发边缘,一杯又一杯。
随月笙始终沉默地看着我。
喝到第八杯的时候,我有点受不了了。
我在室外被冻得太久,刚刚又喝得太猛,酒气上头,我整个人都开始难受,想吐。
我抬手捂住嘴巴,干呕一声,咽下汹涌翻腾的酒液,生怕真的吐出来。
随月笙嫌恶地离我远了一点:“卿娴,这才几杯你就不行了?
这钱你到底还赚不赚了?”
我憋着一口气,把最后两杯干了,就直接冲去了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再出来,茶几上又摆了满满十杯。
随月笙冰冷地视线落在我狼狈的脸上,冷漠地命令:“来,继续。”
我一咬牙,走过去,再次拿起酒杯。
这一整晚,我几乎整个人都被酒精浸透。
喝醉了,我就倒在沙发上,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随月笙似乎在我身边坐了很久,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我一句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临走前,面无表情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钞票,随手扔在我身上:“看在你喝得还算卖力的份上,就当是小费了。”
我闭上眼,直接昏睡到第二天被同事叫醒:“卿娴,你没事吧?”
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厉害的客人,喝多了酒品不好,直接打我,让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没……”我出声时才发现自己嗓子有多沙哑。
同事推门进来,被满屋的酒味熏得差点反胃,连忙拉开窗帘透气:“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我沉默。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陪酒的,你得想办法让男人多喝,而不是自己多喝。
你再这样喝下去,要不要命了?”
我继续沉默。
“昨晚卖了多少酒?”
“不记得了,几十杯吧,最便宜的那种,二十一杯的。”
“亏,太亏了。
你这就算卖一百杯,提成也就一百块。
你得想办法让客人点贵的呀!”
最便宜的酒,我的提成,一杯,一块钱。
“宋哥找你,你现在还起得来吗?”
我点头,勉强收拾好自己。
两年前,宋知旧的那位随家靠山倒台之后,他经营多年的人脉也随之坍塌。
后来为了求生,不得不干起了老本行,开会所。
只是毕竟和随月笙结下了梁子,宋知旧现在也只能不上不下地混着。
他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功于我,却又不甘心给我个干脆要了我的命。
所以这两年,我的陪酒量在会所的一众陪酒女中数量最多,但收入却是最少。
他对我没有管得太严,倒不如说,他很享受我每次抓到缝隙逃跑,然后又被他抓回来毒打一顿之后继续陪酒的快 感。
就像猫玩弄老鼠,乐此不彼。
我找到宋知旧的时候,他正在看上个月的账单。
他看了我一眼,我便沉默地跪在他面前。
宋知旧把我的肩膀当做烟灰缸,碾灭了烟。
我面不改色,这种细微的疼痛,早不值一提。
“卿娴,你最近的工作,很不在状态啊。”
宋知旧拍拍我的脸颊,“上个月的业绩怎么又是垫底?”
“对不起,我这个月会努力的。”
我垂着头。
“你每次都是这种敷衍的说词。”
宋知旧叹气,“卿娴,你年纪不小了。”
“就算是最下等的陪酒女,你也做不了几年了。”
“我虽然抽了提成,但我要负责你们定期的体检,衣食住行,还要打点那些大客户,这开销也不小,讲道理,你总不能让我倒贴,是吧?”
“你想说什么?”
“我最近,攀上个人物。”
宋知旧说,“你当年那些本事还没忘吧?”
“只要你能让他满意,你月月垫底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