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们最后都会消亡的。」
「对啊,反正都会消亡的。」
「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在医院工作,一时兴起。」
「这样……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最近还长胖了,头发又长了,要去理发了。」
……
大五这年,我选了邹黯所在的城市实习。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她给了我一个惊吓。
我到实习医院的第一天,遇到了邹黯,她戴了一顶帽子,针织的,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种。
面色发白,不再是凝脂白玉,是病色憔悴的白。
「言……言希。」
「邹黯,你骗我,你不是说过得很好吗?呜……」
「言言,你听我说。」
邹黯病了,白血病,她瘦了很多,头发因为化疗,索性剃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身材匀称的人,在身边后会瘦成皮包骨。
病房里,清一色的白色,邹黯的病友前些天走了,现在她一个人住。
「你本来打算一直瞒我吗?」
「也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邹黯,你要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不是就永远不说?我说为什么每次视频,你都说很忙,没时间。」
「对不起。」
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我抱住邹黯哭了,
「我……我不听这些,我就想知道,邹黯,你TM当不当我是你好朋友了,为什么不告诉,呜呜……」
邹黯的手,抚摸着我的我的背,试图让我平静,可我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我害怕失去她。
我不得不承认,即使在医院见过不少次生离死别,可当死亡伸向你最亲近的人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没人能坦然接受。
邹黯的情况并没有因为谁的到来而好转,我因为带教老师的仁慈,被长期调到了她所在的住院部实习。
「我今天多喝了几口粥。」
「真棒!」
「言言,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草原吧!」
「好。」
「言言,我要是死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丑照到处发,让大家都认识你。」
「你敢!」
「只要你在,我就不敢。」
邹黯愣住了,她的嘴唇在泛白,精神也大不如前,总是很累,醒来的时候总比睡的时候短。
我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阿瑜,原来医生不是万能的吗?」
「傻瓜言言,你又不是上帝,也不是哆啦A梦,怎么能是万能的。你要是万能的,我一定要你把我变成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古典舞舞者。」
「不需要变,你现在就是。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舞者。」
「在我这里,你也是最厉害的摄影师。」
她的情况真的很差,我每次都能在角落看见她父母红肿的双眼,可是在她面前,她们总是坚强的,乐观的,他们一遍一遍的安慰阿瑜,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好像在催眠,在催眠阿瑜,在催眠她们自己,在守住内心那最后一道防线。
……
新一年的三月,邹黯的护照,身份证,银行账号,一齐注销了。
刺眼的阳光透进病房,照在床上,我下意识去拉,结果我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
「言言,你知道吗?其实生命一点也不短暂因为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诞生,在延续,短暂的是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