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你外祖家从江南远道而来,说要将你从京城接到金陵去,说你外祖母身体不大好了,想见一见你这个孙女,同是做祖母的人,我也不能不体谅老姐姐一片拳拳之心便答应了,明日你就随之离开吧。”
“不过,临行前,我作为你的祖母,有些话还是得叮嘱你。”
“金陵离京千里,你到了那里,想必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回不来了,我也跟你舅舅说了,你的婚事全权交给你外祖家做主,这一点你娘也同意。”
“但,你到底是我们沈氏之女,就算远在金陵,也不可肆意妄为,像那晚宫宴上做出什么轻浮之举,堕了侯府的颜面,也令你外祖家蒙羞!”
“知道吗?”
…
大晋朝鲜少有世家贵族的女子习医,就连民间医术传承也多是传男不传女,女子默认是没有资格继承先人衣钵的。
她拜师学医,行走乡野,在京城那些人眼里,想必惊世骇俗,离经叛道。
离京前,她立过誓言,请祖母放心,就当沈骊珠死在京城,绝对不会做出令侯府蒙羞的事情。
所以,那年活下来的,只有沈姮。
…
沈姮。
李延玺唇齿间慢慢流转着这两个字。
光艳六宫,独占帝宠的贵妃娘娘,也姓沈。
沈眉妩。
一个“妩”字就已然道尽了生香活色。
沈眉妩从华阳夫人变成贵妃入宫那年,十三岁端秀风华潋的太子自那时起,最厌恶的姓氏便是一个“沈”。
此时,或许是远离那些宫廷诡谲,风波险恶,远离那些你哄我杀的纷争与你争我夺的谋算,此间江湖之近,庙堂之远,枝头茂繁,青枣酸甜……
便是这小医女告诉自己,她姓沈。
李延玺由心间慢慢咀嚼,第一次觉得这姓氏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沈骊珠说完自己的姓名,提篮青枣便要走。
浅碧手巧,除了梳妆描眉之外,这样带着些酸涩的青果子,她能做成可口的蜜饯,不比外面卖得差。
当然,蜜饯并不是特意给某个喝药嫌苦的太子做的。
秀芳婶也不是专程来给她侄女说亲的。
不过是前些日子,秀芳婶下地时将脚给崴了,她的丈夫上门来借了药酒,乡里邻间的沈骊珠也并不收取银钱,秀芳婶腿脚好了后,连忙提了篮自家树上结的青枣送来表达感谢。
当然,做蜜枣也是次要,沈骊珠主要是不想再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什么恶劣的、羞辱的话。
太子厌恶贵妃,厌恶侯府,甚至连带着也厌恶上了姓沈的女子。
从那夜宫宴后,她便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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