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金殿前烛火幽微。
映衬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一派祥和。
夜已经很深了,蜡台烧得就剩了点底,门口看守的小太监昏昏欲睡,完美的融合进这片沉睡静谧的宫宇群中。
窗台边的木槿微垂着花枝,顺着缝隙探出微张的花瓣。
此时原该是万籁俱寂,酣睡梦中的时刻。
可凑近了御金殿的内阁,却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悉索声。
花梨大理石大桌案的边沿,能瞧见半个圆滚滚的脑袋,正左摇右晃,匍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翻阅着桌上和地毯上堆积成山的奏折。
怕搅乱了秩序被发现,还得猫低了腰,就着快把眼睛看瞎的微弱烛光辨别奏折封面落名是谁。
“在哪儿呢...在哪儿...怎么那么多啊...”
夜越是静,越是连自己的呼吸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连偶然吹来的一缕凉风,都能惊得蜷在此处的人儿一个激灵,浑身发麻。
像是为了缓解自己手脚僵硬的过度紧张,宋清浅拍了拍自己绷得酸疼的脸颊,压低了声音喃喃道:“要快点找,快一点。”
可越是这么鼓励自己,宋清浅心里的鼓敲得就越发响,连带着裹在眼眶里的泪珠子都快要落下来了。
她好困。
翻得手疼,瞧得眼疼,要命的是腰酸,待会儿起来的时候,没知觉的腿还不一定能撑住她这副身子。
长那么大,没吃过这苦,太难了。
不过上天一向眷顾她,终于在意志被压垮前,寻到了她想要的那本奏折。
宋清浅感动的老泪纵横,长松口气。
折子里没写什么要紧的秘密,只是她老爹非要提携某个学生而已。
一切事端与不幸的开始究竟在哪儿无法考究,能被她琢磨出来并强行插手掰正的事,似乎也只有这不要紧的小折子了。
不过没时间给她感慨万千,一旁的炭盆里还残余着各种被烧毁的灰烬,宋清浅掏出怀里准备好的引燃的纸,将手里的奏折扔进炭盆里付之一炬时,盯着火光愣愣想道:这么多灰烬,多她这一丁点,发现不了吧?
她盯着窜动的火苗,眼看折子已经烧到了尾声,外头却突然躁动的响起脚步声和人声来。
“谁在这儿?!有刺客!”
宋清浅困得脑子迟钝,第一反应是瞪大了眼:完了,被发现了。
第二反应不是赶紧扑灭了那火盆里的火循着后面的门穿过长廊跑掉,反倒是将手边的一方梅印毯子往自己头上一盖,便整个人捂住了脸,缩到了卧榻旁的雕空玲珑屏风旁。
推门声和脚步声瞬间就到面前了。
隔着薄毯和双手,宋清浅都能感觉到滚烫的亮光已经包围了自己。
等到一句冷清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宋清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蠢到惊人,却也免不得在心里呐喊一番: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头上的薄毯被人一把掀翻,随后便是喝问:“哪儿的宫女?!胆大包天敢擅闯御金殿!还不赶快跪下认罪!”
宋清浅捂紧了脸,太丢人了!这真是太丢人了!
没得到应答,最终还是被两三个人左右提上,径直扔到了对面之人跟前。
双手被反扣压住,一双龙纹靴面就杵在了她鼻子跟前。
宋清浅瞧得眼珠子险些对上,骤然落了满脸满眼的强光,她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面前那双冷厉深邃的眸子。
方才喝问她的首领太监苏秦猫着腰看了一眼,随后立刻大惊失色,扑通跪下了身:“贵...贵妃娘娘?!”
宋清浅干笑两声,尴尬的冲面跟前的人腆起自以为甜美的笑意:“皇上,巧...巧啊。”
盛瑾瑜面无表情地坐着,眸中印着烛光,却没有什么温度,他双手交握,旋转把玩着大拇指的玉扳指,轻声道:“你觉得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