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雨出院门就去找了祖母。
老太太常年在佛堂诵经礼佛,只有重大节日和特别的日子才出来受小辈们礼拜。
她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平常对几个孩子都好。
听说秦晓雨是来辞别的,老太太落泪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舍得让祖母伤心?”
她将自己手腕上的玉手镯褪下:“这个手镯从出嫁就跟着祖母,今天送给你,你别转背就将祖母忘了。”
秦晓雨不愿接:“这么贵重的东西,祖母应该留给大小姐。”
“祖母就想给我的雨儿。”老太太将手镯往她手里塞。
“祖母,这手镯我也戴不了。”秦晓雨无奈道。
她手臂有别人小腿粗,手背鼓得像馒头,这手镯是无论如何都戴不进去的。
“这好办。”
老太太露出孩童般的眼神,让一旁的嬷嬷拿来线,将线穿过手镯,打上结,亲自为秦晓雨挂到脖子上。
“这不就行了?”老太太狡黠地笑了。
老太太的慈爱让秦晓雨想起前世的外婆。
“祖母···”
祖孙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晚上侯爷秦建豪回来,秦晓雨专门求见。
当初侯夫人为侯爷生了两个儿子,侯爷一心想要个贴心小棉袄。
为此林悦兮还专门去吉州有名的观音寺求了送子观音。
后来侯府得偿所愿添了位千金,虽然去观音寺还愿时被掉了包。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父女俩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有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雨儿,留在侯府,为父自为你选位好人家,送你风光出嫁···”
侯爷真心舍不得她走。
“雨儿感谢父亲十五年养育之恩,但雨儿的亲生父母没了女儿,现在大小姐回来你们身边承欢膝下,雨儿也应该回去尽孝。”
见晓雨去意已决,秦建豪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好吧。”
秦晓雨在侯府娇养十五年,侯爷怕她出去吃苦:“那为父为你准备一笔安家费,雨儿可不能推辞。”
秦晓雨想到秦文彦洗得发白的衣衫,知道吉州秦家必定过得不好,这些钱以后用来补贴家用,或者自己做点什么事业也不错。
“那雨儿就谢过父亲了。”
见秦晓雨接受了银钱,秦建豪开心了:“以后雨儿有任何需要,都欢迎回侯府找父亲,你永远是侯府二小姐,我永远是你的父亲。”
秦晓雨感动得直点头。
她发现侯爷的眼眶也红了。
……
侯府里还有两位兄长,一直对秦晓雨关爱有加,但两位兄长此时都在外地,只有以后有机会再当面感谢他们这些年对自己的呵护了。
……
第二天一早,秦晓雨带上樱桃,和秦文彦一起坐上了回吉州的马车。
昨天参加了一天赏花会,既兴奋又疲倦早早休息的秦清月此时才听说秦晓雨要回乡下。
仿佛晴天霹雳,她直接呆在原地。
自从回了侯府,她每天不是忙着对付秦晓雨就是忙着思索怎样对付秦晓雨。
现在看来,她一直处心积虑到底在忙啥?
闹半天,对方根本不想留在侯府!?
当她的对手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事。
那她就是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秦清月觉得自己的拳头仿佛打到了软塌塌的棉花上,那样的感觉让她愤怒!
原本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好像突然间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信心满满的秦清月突然感到了害怕。
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噼里啪啦——
叮铃咣啷——
沁心院传来一阵阵家具倒覆,瓷器碎裂的声音。
丫鬟人人自危,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看秦清月的脸色,生怕触了霉头,大小姐将火发到自己头上。
这是秦晓雨第二次坐马车。
前次是她刚穿来在书院和肖雄安打了一架,被送上马车遣回侯府。
这次是她主动离开侯府去吉州。
两次的心境完全不同。
之前那次,她坐在马车上,被动接受原主的信息,对于自己突然穿来的事实还有些猝不及防。
此次她的心情是完全放松的。
从侯府出来,仿佛被束缚的双肩松了绑,她从此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她还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胜景城,此时怎能错过?
出城的一路上,窗帘就没有放下来过。
秦晓雨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各种叫卖的小摊,眼神里闪着新奇和惊喜。
一股有别于侯府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那是自由的味道!
秦晓雨不由勾起了唇角。
“小姐,离开侯府你不怕吗?”樱桃此刻还感觉有些不真实,她们真的离开侯府了!
“怕什么?”秦晓雨笑道,“侯府好比囚笼,你家小姐我就是只大雁,只有离开囚笼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樱桃似懂非懂:“难怪小姐如此开心。”
“不过我们从此没了侯府做依仗,遇到困难怎么办?”樱桃心里不踏实。
“放心好了。有你家小姐在,什么困难都可以慢慢解决的。”
秦晓雨拿出那张卖身契:“樱桃,这卖身契给你,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奴仆,你是自由的了。”
“小姐,你不要我了?”樱桃急得哭了,“你可是答应让我陪着你的。”
“要你,怎么不要你?你可是侯府里对我最最关心的人了。”秦晓雨戳了戳她扬起来的圆脸,“樱桃可愿意做我的妹妹?”
“小姐,我愿意!”听说秦晓雨没有不要她,樱桃破涕为笑。
“将你的金豆豆擦了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她笑着打趣道,“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出了侯府就没有小姐,我比你大,你叫我晓雨姐。”
“对了,你本来姓什么?可还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她问道。
樱桃转了几遍眼珠子才回答:“我本家姓于,什么名字我忘记了。”
“没关系,那你就叫于樱桃。你就做我的外姓妹妹。”秦晓雨拍拍手,“就这么说定了。”
“于樱桃,于樱桃。”樱桃念叨了两遍,“还怪好听。都听晓雨姐的。”
坐在对面的秦文彦看到窗边的秦晓雨说话时舒张的神情,静静地听着她和樱桃叽叽喳喳的对话。
虽然侯府不缺金银,吃穿用度都是乡下难以企及的,但很显然,这位晓雨妹子并不喜欢这样的囚笼。
而和他一起长大的月儿妹子,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昨天在竹园见到她,她没喊一声二哥,甚至连一个关心的眼神也没有给他。
有句俗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但富贵荣华迷人眼呐!
雨儿妹子冲出囚笼,月儿妹子却非要撞进那囚笼里,究竟哪个才是对的呢?
也不知道月儿妹子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同家里人商量,留了一张字条就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
字条上写明她和胜景城侯爷家的女儿当年尚在襁褓中被掉包,她去胜景城找亲生父母去了。
娘亲哭了多少场,生怕她遇到什么意外,偏生在外做苦力的大哥得了肺痨。
父亲带着大哥到处求医问药,家里根本离不开人,否则,母亲早让他来寻人了。
没将月儿妹子寻回去,将雨儿妹子寻回了,母亲应该也能安心些了吧?
他倒是瞧着这雨儿妹子更贴心些。
叽叽喳喳的对话声洒了一路,出了城的马车哒哒哒地跑得欢快。
阳光透过树叶将光影撒在车窗边上,秦晓雨眼眸亮晶晶的,头发也毛茸茸带着一层光晕。
没多久,秦文彦眼前变得模糊,头一点一点的好似鸡啄米,困意爬了上来。
秦晓雨感觉眼皮有点重。
她昨晚失眠了,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着,此时困倦来袭,势头凶猛。
睡意在车厢里弥漫,樱桃靠在秦晓雨身上,也沉沉睡去。
不多时,车厢里传来均匀的浅鼾声。
咈哧——咈哧——
奔跑的马儿接连打了几个响鼻,突然开始提速。